我知道了
麦香时节
江建新

不知不觉已是初夏。一大早我去赶城南农贸市场的早市,虽然道路上人迹罕见,但集市里早已人头攒动,一些摊位上除了常见的萝卜、番茄、马铃薯等蔬菜外,还有香椿、盐蒿、马兰头、鲜竹笋等野蔬,樱桃、枇杷、桑葚上市了,西瓜、香瓜在暖风中送着清香,大自然用这一季节最丰富的色彩把喧闹的集市装扮得五颜六色、多姿多彩。

初夏是一个美妙的季节,空气中总是散发着一种迷人的味道。自然界的很多植物都有适应季节循环的生长周期。每季、每月、甚至每天,生长状态都不一样。四季轮转,泥土、阳光、风、微生物、气温、湿度……自然界的一切每天都在发生着微妙的变化,并且以其自身的味道在悄悄地“传情达意”。

在集市里走走看看,我忽然被一个摊位上的阵阵麦香所吸引:原来是一位中年人在卖“麦蚕”。一些上了年纪的老人吃过这种时令食品,一袋袋地买走,而一些年轻人则是围着不停地问:“这是什么?”“怎么做出来的?”“好香啊,怎么吃啊?”我记忆的引擎在脑海里不停地搜寻,心想:“这麦蚕不是小时候吃过的麦梭梭吗?”那时麦收时节,老一辈的人选择灌浆饱满的元麦,在麦穗快要成熟时,捋下青的穗头,然后装进布袋轻轻摔打,等嫩麦粒脱落后,倒进卷筛,滤掉麦芒,簸扬之后,将剩下的青麦粒放到铁锅中用文火翻炒,麦粒凉透后再装进布袋里摔打,脱去麦粒上的麦壳。最后,趁热用石磨将炒制好的麦粒磨成长长的青麦条,因为形似幼蚕,所以人们称之为“麦蚕”。这种青麦团,属于一种新鲜、独特、健康、环保的民间传统小吃,因为制作过程比较繁琐,做的人越来越少,已不多见了。

“夜来南风起,小麦覆陇黄”。五月是收获的季节,离收割还有一些时间,但那割麦的艰辛在我的记忆中一直没有磨灭:一群收麦的人在烈日下挥镰收割,埋头拼命往前赶,身后倒下的麦铺连成片,火辣辣的阳光晒得人汗流浃背,麦芒扎在身上又疼又痒。但他们全然不顾,收完后还要将麦把挑到场上,接着放场、打场、扬场、晒场、进仓。一个麦季,至少要忙十多天,至于晒脱几层皮、瘦掉几斤肉,那是不足为奇的。那时的麦香里真的是浸透着汗水。如今,机械化的收割机取代了人力,农民再也不必像过去那样面朝黄土背朝天收割了,所以就很少有人能体会到收麦的辛劳。

儿时的记忆渐行渐远,但那种麦香的味道却一直留在记忆深处,一被触动,便会弥漫开来。那位中年人介绍,他的麦蚕是用小麦做的,现在用脱壳机脱粒,比以前方便了,但一次也做不了多少。我从他这里也买了一袋“麦蚕”回家品尝,或许是麦子品种的不同;亦或是做的方法不同,已经吃不出记忆中的那种味道了。到底是我们的口味变了,还是食物变了?我觉得小时候吃过的食品,就是有那么一种味道,你虽然不记得它的样子、它的配料、它的做法,但是每次想起那种味道的感受是不会变的,偶尔想起,记忆犹新,就像当初。

如今,人们生活在流水线一般的节奏中,儿时的记忆也许能在偶然的一刹那间触动心扉,但随即就被淹没在浮躁的洪水之中。在这物欲喧嚣躁动的时候,有谁会去留意和体会时令的意味呢?或许只有当心真正沉静下来,开始感知四周万物的时候,时令的意味才会缓缓地浸润到人们的身心之中,甚至与人融为一体。正如宋儒程颢所言:“万物静观皆自得,四时佳兴与人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