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知道了
不泯“求学梦”

朱明贵

人的一生中,有太多的遗憾。“心灵鸡汤”里劝人丢掉遗憾,面向未来的劝慰我也是“喝”得不少,而且自己已是可以将诸事“放下”之人,可这份遗憾要么不提,一提便满心的不甘。我恨啊,恨没上够学,恨没考上大学!这样的遗憾放在睡眠里是梦,放在平常的生活中是叹,虽然不是什么值得提倡的生活状态,但也不妨能让正处校园的孩子们从中感到些许领悟。

我是“60后”,到了1978年的夏秋之交,18岁的我便与校园作别,成了一个村小的代课教师。虽然在其后的工作过程中参加过或长或短的培训、速成、成教之类的继续教育式学习,但我终究未曾走进过大学校门。那些学结考发的证书尽管说可“抵”大中专的学历,而我在所有填列上报的履历表学历一栏写着的全是“高中”,我的低调风格,也是从那样的年代形成的。

真的不堪回首我那9年的学程。8岁那年初秋,妈妈把我送进生产队用放农具的库房改成的所谓学校,我的首任老师竟是生产队会计兼的。到了二年级,这位会计老师已然无法胜任,我们只好被安排到大队小学与当时的三年级同室异教,是所谓实在学不进什么东西的复式班。小学毕业去邻队上初中,文化大革命席卷全国,我们一半时间帮大队部抄大字报,一半时间参加劳动锻炼,一个星期上不了几节课。说时迟,那时快,一晃两年后到了人民公社所在地的小街上高中,一半时间用在了上学放学的路上,一半时间耗在包括时常去校办农场干活以及忙假回家帮工什么的,真正坐在教室里的时间依然很少。虽然几位教我们高中的来自苏南的老师都非常的“来厮”,但面对这班基础太差,定不下心来系统学习的孩子也无能为力。上世纪1977年正式恢复高考,我们1978年高中毕业,四个班参加高考,最有希望考上的夏同学恰恰临上考场睡过了头,结果“全军履没”,剃了个“光头”。因为偏科,我除了语文、政治得了些许分数,数理化差得稀里哗啦。记得当时考场之上,有的考生枕着陌生的考卷,竟美美地睡了。

望着小小的我就这么与学校失之交臂,丁逢春老校长舍不得、不甘心,主动找我父亲协商让我复读再考。望着稍长于我的大哥哥们都去“挑河”,父亲一句“随他,反正想办法帮他找份工作,这么丁点大,哪里挑得动泥担子?”,我选择了不再上学,且在一段不长的代课经历后,我成了基层供销社购销站生活资料门市部的一名学徒。

接下来的日子,切切实实地让我深感知识的重要。销售家电商品,对一些带有拼音或英文标注的使用说明书,我无法向顾客解释示范;做作家梦学习创作,一大沓子手写剧本文稿送给一位文人看,文人一个劲鼓励,希望我先从写好记叙文、小故事开始,循序渐进地发展自己的爱好。文人就是心径幽深,个中之意很清楚,一个肚子里没多少墨水的所谓高中生竟想搞什么文学创作写电影剧本,癞蛤蟆想吃天鹅肉呀!

从此,如梦方醒的我是真的走进了无尽的“求学梦境”。也许是总抹不去丁校长找我父亲说情,让我复读再考时的情切之景,或许是自已在工作中对知识需求的无以能及,这些心脑感应上的叠加形成了一个梦境,总是在我睡去后入驻我的梦乡。真的,二、三十年了,我一直做着一个情景相同的梦--上学。梦外,工作着;梦里,我则放弃了工作,坐到了当年读高中的课堂,老师还是那些老师,只是同学在不断更新。一年又一年,我几乎很少缺课,但就是不参加高考,除了我无学籍,无准考证,不可以进考场,更多的原因是我一直以为自已考不上。

人说梦幻有深浅,这个经常做的梦,到了深处我会在初醒后坐在床上,下意识地求证此时自已是在梦里还是在梦外。每每以一声感叹再次倒下睡去,依然是满脑子的上学、听课、作业、测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