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知道了
用自己的方式按下心灵的快门
——自由摄影人茹础耕微访谈
本报记者 胡勤荣

茹础耕,网名墨丁阁主、里约热内、驼背老头,诗歌行者、自由拍客、跨界批评家,为江苏“呼吸诗派”和中国街拍者俱乐部成员,在大丰生活40年,现居南京。

 

 

憋了一整天,终于可以下楼了/扔垃圾,顺便给三只流浪猫送点鱼头/大白年前产仔需要催乳/二黑体弱也得补补/倒是三花鼻子尖,最先闻香而至/吃得不亦乐乎/还不时地看着我,眼神似有异样/它可能不习惯我戴口罩的样子

 

这是茹础耕在疫情期间的生活小记,一如他的“善良,就是一种习惯”。走出疫情的桎梏,他很忙。但来自家乡的采访,他很乐意。

流连于大街小巷,穿梭在人山人海之间,行走中“咔嚓”声不断,用单反、卡片机、拍照手机捕光捉影。这是街拍。街头时尚,妙趣横生的枝节、值得回味的场景、戏剧性的画面,都是街拍者捕捉的目标。街拍是一种源于欧美国家的文化,最早是源于时尚杂志的需求,这些时尚杂志除了介绍各大T台的流行趋势,还要传递民间的时尚元素,于是,街拍应运而生。

近年来,街拍在国内也开始流行,其题材也变得宽泛了许多。就茹础耕而言,他的街拍生涯大致经历了以下几个时期:其一是街头、秀场的时尚类拍摄,这与他的服装设计专业和时尚评论相关;再则是文学艺术界人物类拍摄,这和频繁参加各种讲座、签售会活动有关;还有树皮、痕迹类扫街,这与近年长期在南京工作和生活关联,他几乎拍遍了大街小巷的法梧,累计拍片超过10万张;另外,地域性人物拍摄也进入了他的视野,近年拍摄有葛塘、安墩、巴渝、卯酉等人物系列。

“举起相机的一刹那,我时刻提醒自己:我只是记录者,一个记录真实生活的拍摄者。”茹础耕不大同意把街拍归入艺术范畴,认为它更应是一种史实性记录。茹础耕最初接触摄影是在上世纪80年代初期,那时他在省农垦大丰地毯厂做宣传干事,大多是拍些单位的会议活动。他用的第一部相机是厂里的上海产海鸥120,一般是一有拍摄任务拎上相机就走,工作要求也不高,有领导讲话的身影就行。拍完之后自己冲洗,没有专门的暗房,找块大大的黑布蒙在乒乓球台上,钻进去就干,一干就得好几个小时。

那时他还很年轻,20岁刚出头,渐渐地迷上了旅行和摄影。第一次出远门去的是桂林,他在象鼻山景区买了自己第一部相机,是叫迪宝的塑料玩具相机,只有8块钱。正是这部相机伴随他游历了大半个中国,留下了许许多多难忘的镜头。法国人、被誉为“现代新闻摄影之父”的布列松曾说,照相机就是一本写生簿,捕捉即时灵感的工具,你要在瞬间对你所看到的一切提问并做出决定,通过一个有限的取景器向人们解释这个世界发生了什么,这是一种最简单直接的表达,却也需要你集中精力、训练有素、敏感并有几何构图的美感。“人们常常会被摄影技巧所打动,但我不太喜欢夸大技巧的作用。我之所以为它所动,是因为真正好的技巧只听命于神秘的内心世界。一个摄影家知道在花朵后面有甜蜜与微笑,也有上苍给予我们的种种苦难,因此,从这朵花上,你完全可以触碰到别的什么东西。”用相机,把世界还给世界。这是茹础耕街拍的初心。

一次偶然的机会,茹础耕和96后诗人宗昊碰撞出了新的艺术思路,即以他拍摄的树皮作品为图,再由宗昊根据作品呈现的意境配诗,这就是后来出版的诗歌图像集《树皮记》。树皮让诗歌更加有了味道,诗歌则使树皮愈加美不胜收。2018年4月21日,诗影集《树皮记》应邀参加在北京举办的“706空间”第二届独立出版物展览,并被资料馆永久收藏。受树皮拍摄的启发,茹础耕又开始突然注意到了铁锈、油漆、墙壁、建筑材料,甚或鸟的粪便。从墙壁上、汽车上、刷漆过程中,视角的多元化使得这些图片更加震撼人心。他也准备接受朋友的建议,用丙烯、油彩、水墨等综合材料把这些摄影作品转换成绘画。他的抽象主义风格静像艺术代表作品《穿梭》《虚无》《洞悉》入编《中华像家抽象主义的像本造型名作》。这对他而言,是莫大的鼓励与肯定。

“通观这些作品,不难发现拍摄者用诗的眼光在摄影,拍出的是一个与世仰浮、藏身万物的人生大境界。”著名书画家鞠慧看了茹础耕的摄影作品后,认为这些作品中不乏理性的哲思和诗性的光芒。茹础耕的另一个身份是诗人。在一个阴晦的日子里,他偷着在一张烟标上涂下了早年的诗行,这距他正式发表作品刚好5年。茹础耕1976年就开始写诗,1981年发起成立了盐城地区最早的诗社——稚枝诗社(后改称我们诗社),主编社刊《乡韵》和《我们》现代诗丛刊。1986年,与王干、贡文海、段岸海、张兆华等人组成过江苏“呼吸诗派”,参加《诗歌报》和《深圳青年报》举办的“1986中国现代主义诗歌群体大展”。可以说,诗歌伴随了他最美好的青春岁月,影响了他的一生,直至今天。

街拍是一种记录,稍纵即逝,无法补偿。2015年秋天,台湾著名诗人洛夫在南京先锋书店举行《因为风的缘故》新书签售会。茹础耕带上一台佳能单反去了,没拍几张相机就出现故障,无法拍摄,加之没有带上备用相机,错过了拍摄洛老和与会诗人的良机。后来洛夫先生仙逝,想起这事他仍感自责与遗憾。摄影师的敏锐性十分重要,美国纪实摄影大师多萝西娅兰格曾说:相机是一个教具,它教给人们在没有相机时如何看世界。还是在南京先锋书店,茹础耕去拍诗人于坚,拍摄一切顺利,从于坚的讲演、朗诵到签售都拍得比较满意,拍摄过程当中他注意到了本场活动的主持人外外,那阴忧的气质吸引了他,他便以外外为主体拍摄了数张照片,权当是一次记录。“2017年11月,在先锋书店参加完小海的签售会后,我与画家杨刚、诗人叶宁去半坡酒吧喝啤酒,外外和其他几位诗人在我们邻桌,随手拍下。不久外外意外身亡,我拍下的那些外外的图片便成了弥足珍贵的记忆。”

“我虽非土生土长的大丰本场人,但从1980年开始迄今40年中大部分时间是在这里度过的。这里留下了我青春时期的欢笑和泪水,是大丰这块美丽的土地和滚滚不息的卯酉河水滋养了我。”茹础耕难忘的,是张袁祥、吉俊明、王树祥、王林书、冯梓林、陈德浒等一代文化人对他成长的关怀和教诲。“我拍摄的是我希望的生活”,罗伯特杜瓦洛如是说。作为多年来大丰发展变化的见证人,茹础耕觉得有义务用手中的镜头去记录下它前进的脚步。去年开始了他的街拍作品《卯酉人物系列》拍摄,所拍市井人物数千张。从他们千姿百态的容颜里折射出大丰人的质朴善良的精神风姿,也勾勒出一幅幅勤勉向上时代精神特色的画廊。

美国著名女摄影师安妮最喜欢前往与拍摄对象有关的地方。她说:“地点是影像的有机组成部分,而不只是背景或装饰。一个地方的历史可以透过声音和气味散发出来,会对摄影作品产生微妙的影响。”“接下来我会用较长的一段时间生活在大丰这片沃土,我的街拍摄影长处或许在于影像的积累。它们彼此影响,组成一个更宏大的故事。”茹础耕坦言,他对自己图片(尤其在纪实性语言意识的诠释方面)缺乏一个拍摄者应有的自信心,往往要靠别人乃至权威一次次确认才能够无比艰难地建立起来。

这是茹础耕的期待,也是他的大丰情结所系。这就是茹础耕,即使远在他乡,全身依然不乏大丰温度。

 

卯酉人物

 

金陵树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