丁兆荣

在厦门的地铁上，因为是早高峰，显得格外拥挤，我上了车正庆幸有了“一立”之地，忽然感到有人轻轻碰了我两下，我寻思人多碰就碰吧，没理会。又是两下，我忍不住回头，原来是位文静的后生，示意要给我让坐。我有生以来第一次碰到这种情况，竟茫然不知所措，在孩子站起来的一刹那，我说了声“谢谢！”顿时，我的眼圈湿了，坐下后首先想到的是我老了么？我能让人一眼就能被排进享受让坐的行列？

小时候，在大丰中学念书，闲时喜欢到位于老石桥南的百货公司“白相（不买只玩）”，那天进门见长凳上坐着一位老者，看上去六七十岁，老人的双手不停的颤抖着，那火柴怎么也拿不稳、擦不着。当他向我投来求助的眼神时，我便接过他的火柴，帮他点燃了“大铁桥”牌香烟……很多年以后，那天我在上班路过耸立着飞鹤雕塑的闹市路口时，看到两位盲人老者手持探竹相互搀着不知所措。我把自行车停在街边，上前问“你们要去哪里啊？”“好人，我们要去北镇（新丰）。”于是，我牵着他们的探竹，穿过两个路口，“你们一路朝前别拐弯，慢慢走。”再后来，我搬到盐城。有次傍晚在菜市场买完菜准备离开，见一白发老人蹲在破自行车边守着一堆“残菜”，那辆自行车告诉我，他卖完菜回家应该还有不少路，家里老伴也许正翘首以盼，等着他带两只斜角烧饼就着喝粥呢。老人见我走上前来，便说： “我是步凤（乡）的，天快黑了，我便宜卖给你好吗？”显然口气里充满着无奈、着急和求助，尤其是老人的表情和那双又黑又糙的手，似乎有穿透我心的力量。“你把这几种菜都称称吧。”老人说：“一共八十多块钱，你就给七十块钱吧。”我递给他一张红票子，当他在旧塑料袋里翻凑找零时，我拎着菜走出了十几步才回头，老人既凝重又微笑着，向我舞了又舞那只捏着钱的手……

“湖滨东路站到了……”我站起转身看了看刚才坐过的座位，没有什么特别之处，但今天它把我“升级”为“需要照顾“”的老人，虽然心里不乏茫然，但似乎走进了一片新的天地，我仿佛又高兴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