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炜

在一场又一场的秋雨背后

我一直在等一场雪

让母亲的棉田再丰收一次

让麦苗在雪地里

再吹胡子瞪眼地乐一会

让那些鸟缩着脖子脑袋埋到怀里

省得再把一脑瓜子的想法冻坏

让雪把麦草垛，房子，小河都罩住

就像母亲罩着冰箱，洗衣机，和电视

我拉着一板车的棉花到花站去卖

先排着长队等过磅，

再排着长队等取钱

至于那些春蚕到死丝方尽的蚕

我也排着队卖过，它们都是白的

比一场雪还白，比善良还白

比白还白，我就愿意等一场雪

一场可以白一辈子的雪

白一天，白一晚上的雪

在一场雪里，骑着马找马

马在马厩里，时间在钟表里

在我们的身体里

对于那些消化不良的事物

我们会把它们藏到一场雪里

不再提及水落石出

在地铁站，汽车站，超市

医院，信访局，学校，电影院

我排在队伍里，等一场雪

然后，融化

这样的过程多么简单

就像一个女孩，在我犹豫的瞬间

用她温热的乳房，把我撞上了地铁

光明，不下雪

我在光明等一场雪

是另一个地方的雪

心里的雪，越厚越白的雪

只有我一个人懂的雪

谁要都不给的雪，说没就没的雪

赖着不把脚印还给我的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