吴家兄妹
自您走后,风第一次带来的消息,是将时光回流到了约200年前的那一刻,这是我们的视界所能触及到关于您及我们吴氏家族最初始的情景。
那时的老家南团,还是黄海岸边的一片茅草滩,荒凉的一望无际,海水就在床边。最早来到这片荒草滩上闯生活的南团老吴家始祖履林公,带领五个儿子在这里垦荒种粮,日夜劳作。
风定定神,将历史翻到八十年前,民国三十三年的农历二月十二,苏北解放区老九区改设台北县的第三个早春,履林公第四代子孙文荣家喜得长子,依着祖上的谱系,列春字排,因生在早春,便起名春旺,这便是我们的父亲。所以从小我们就知道,您是从春风中走来的。
突然间,风“呼”的一下划过,就像是一个如释重负的人惬意地呼出了久久憋着的那口气。我们都记得,您在做完某件棘手的事情后,大都会这样长长舒出一口气。无论是年轻时在村里当会计,还是到南团乡工办创办砖窑厂,以及考干后到南阳镇财政所工作,包括当时被县政府借调去创立县农发办,创立全县乡镇财政核算体系,您待过的每个岗位,工作业绩都响当当,离岗后所有账目都一目了然。
我们不想用忆苦的风格来缅怀您,因为您留给我们的印象大多都是以苦为乐。从苦日子熬过来的您,对每一分钱都很珍惜,在乡下老家的日子里,利用工余农闲编苇帘、做篾箩、搓草绳、压草苫,然后卖了换钱补贴家用;在南阳镇工作时,您一有空就陪母亲一起捡旧衣服,糊成布鞋衬子卖给鞋帽厂,或者是到小工厂领回糊纸盒子的活儿,糊一个纸盒子得一分钱,就这样一点一滴地积累起来我们兄妹四人的学费;退休后搬到大丰城里,您也没闲着,常常在小区里“拾荒货”。不认识您的人说这肯定是儿女不孝顺,认识您的人更不理解,说你一个月大几千退休金还用得着“拾荒货”?多给子女丢面子啊!而无论人家说什么,您依然乐在其中。
风从耳畔拂过,叙述着曾经真实发生的故事。长兄汉国高考那年,正好您报考财政转干,父子俩相互激励,日夜苦读。也是天道酬勤, “父子同登科,一门临双喜”一下成了老家南团的爆炸新闻,加上后来您到南阳工作后三个妹妹也相继通过高考上了不错的学校,“春旺教子”的故事在南团老家传为佳话,被几代家长用作激励子女学习上进的活教材沿用至今,也为我们兄妹积累了人生中最可宝贵的财富,任凭岁月打磨,永远都不会淡去。
春风拂处,百花盛开。您的生日正好是乡间民俗里说的“百花生日”,您的聪明才智似乎也注定是天赐的。像编箩筐、打篱笆这类篾匠活儿,还有土工活儿、木工活儿,一般人是要拜师学艺的,您没拜一个师傅就会。像做裁缝、织毛衣、上鞋子这些女红活计,您无师自通,比一般的妇女还要灵巧三分。凭着您的聪明能干,我们童年的小日子过得甚是滋润,每天都能吃上纯米煮的饭;可以住在不透风不漏雨的房子里不用担心会被大风掀掉屋顶半夜惊醒;过年可以穿上您为我们量身定制的新衣服和鞋子,拎着一包果子一包糖地拜年,欢天喜地地去亲戚家拿红包……就连我们成家立业生子抱孙后,兄妹四家用的被服、窗帘、鞋套、桌布、沙发垫等,处处都有您的作品。
风从鼻隙掠过,带着一缕烟酒的气息,那是我们儿时熟悉的味道。您天性热情好客,自己平时生活很节俭,但招待客人却很大方。在我们的记忆中,无论是在南团老家,还是在南阳家中,包括后来住到大丰城里,家里隔三差五的就会有外人来吃饭,但凡是老南团人有困难找上门来的,不管原先认不认识,您和母亲都一律好饭好菜好烟酒招待,然后想方设法帮助其解决困难。
您对信仰的坚定,为我们树立起一座永不迷航的灯塔。您虽只是一名普通的共产党员,但一生都很清醒,知道自己记的每笔账、签的每个字、盖的每个章,都是在为党工作、为老百姓做事。您面对困难时的坚韧不拔,为我们树立起一个永不褪色的好榜样。
风不语,心知道!其实人与人的相遇,就像风与风的相逢,说到底只是一个偶然,能相伴一程,已经算得上是有缘有分了,纵使是父子一场,纵使我们有一千个不甘心、不情愿,我们都无法跨越宿命和轮回。
远行的路旁,我们已经为您插满风马旗,每阵风吹过,都会写满我们对您的无限思念、感激和祈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