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知道了
抬屋

于友汉

七十年代末,一个初冬的清晨。

“哐——哐——哐”,一阵又一阵的大铜锣声,在苏北滩涂边的一座村落里的上空中回响。随着锣声,一拨又一拨身强力壮的男男女女,从四面八方匆忙地向敲锣处汇集而来。他们都知晓,今天又要抬屋。千万不能迟到,点不到名是记不到工分的。

今天准备抬的屋是一座七架梁三间“丁头府”。只见屋内所有梁柱都已被一根根纵横交错的竹木杠和许多的麻绳绑绞得结结实实。那敲锣人骑跨在屋脊上,在一股劲儿敲。大约过了半个时辰,屋四周已围满了人,一位大队干部已开始清点人数,人数清点完毕,大队干部说:“好,大家注意!依次排列,各就各位!”只听一声令下,人们不一会就均匀地分布在屋里屋外。一位手握喇叭筒的木匠师傅,蹲在屋内中央的梁上,成了抬屋的总指挥。屋前有一位肩扛大红旗的,为引路人。一切准备就绪,只听屋梁上的师傅口对喇叭大声喊道:“喂——喂!准备——插肩——起身——前进!”只见那屋像一顶大花轿,被众人抬了起来,在红旗的指引下不断向前。当抬到新宅基时,大家慢慢将柱子对准事先安好的基盘,这才算是完成了任务。众人抬屋的气势,十分恢宏。正如人们常说的“只要人心齐,泰山也可移”。

抬屋,看起来好热闹,其实要把一口草房好好地抬到目的地也是有许多方面要重视的。首先要看路途远近,如果超过一华里的,就要看原房屋的质量,质量太差的没法保证绑扎后就能抬走;还要看房子的大小,太大且路途远,抬屋人不能一鼓作气抬到目的地那就是个问题;其次就是要看道路,如果路途不平坦,要经过低洼地,到时处于低洼处的抬屋人用不上劲,在高处的抬屋人承重过大,那是没办法抬走的;再就是要看房屋主人的社会印象,如果房主的社会印象不好,那抬屋人在这个时候就会想方设法教训他,不是一个屋角在地上拖,就是在关键时刻撂担子、不出力。这时候光靠干部是不行的,非得要主人出来发香烟、发糖块打招呼,得到大家的谅解才行。

在那高喊“大干社会主义,重新安排河山”口号的年代里,抬屋也成了当地百姓生活中的一种时尚。群众没钱拆建新房,只能把分散居住的一家一户的草房子抬到统一规划的农庄点上,也算是建成了社会主义“新农庄”。

一转眼,当年的抬屋人,做梦也未曾想到,才不过短暂的几十年,就经历了由草房到瓦房再到楼房的发展过程。抬屋,已经成为今日农家人的一种历史记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