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开峰

不知从何时开始，每年夏天都期待着老家那棵桃树结果。

这棵桃树是父亲早些年种下的，长在河畔，结的是油桃。油桃是桃子种群里的怪物，是普通桃树和李子树“联姻”的产物，李子树称为砧木，普通桃树称为接穗。两个不同的品种，经过嫁接后合体，李子树负责扎根、抗病虫害，桃树则负责结果。

油桃光滑无毛，吃起来果肉细腻润滑，有一定的脆度，这一点有些像硬柿子（脆柿）。每年六、七月，老家桃树上便挂满油桃。这时母亲会搬来父亲做的木制人字梯，挎篮上梯，娴熟地将篮子挂在梯子顶端，仰头去摘取红如沁血的油桃。每次都会装上满满四五筐，这么多的桃子我家是吃不完的。每到这时候，母亲会将其中品相较好的选出来，给左邻右舍送去，每家虽分不到几个，但他们几番推托下都洋溢着淳朴的笑容。

小时候我不理解，为什么那些品相好的都要送人？反而自家吃的都是歪瓜裂枣的，我自觉十分不公平。母亲却告诉我：“邻里关系好，将来遇到困难，人家才会念你这份情。”

随着母亲日渐苍老，后来就变成我上树摘桃，也由我择选出品相好的送给邻居。我自然而然接过母亲做了小半辈子的事情。

后来我在外地安家立业，母亲跨越城市前来帮忙，老家便只剩下仍在跑车的父亲。

每年油桃熟的时候，母亲都会给父亲打视频，嘱咐他要记得将桃子摘下来，顺便寄一些给我们。每次母亲都叮嘱得十分详尽，生怕父亲忙得忘了。

我偶尔会打趣地跟母亲说，“就那些油桃，楼下超市就有的卖，没必要还花钱那么大老远寄过来呀。”

“你懂什么？只有老家的油桃才最好吃，超市卖的那些都不正宗。”

“好好好，就老家的最正宗！”

这件事上，我永远说不过母亲。父亲寄来的油桃，在我们吃完后，母亲会小心将那些桃核清理、晒干。母亲说，只有老家那片土地才能种下这些桃核。